修女夜難熬（Dark Habits, 1983）

修女夜難熬  Entre tinieblas（Dark Habits）

Pedro Almodóvar│1983│114min│Spanish│color

文／謝以萱

 

阿莫多瓦無疑是個天才。

我一直都覺得，天才導演的前幾部作品非常的重要，觀看它們也非常的有趣，即便它們不是最好最洗練的作品，但正是因為尚未經過足夠的歷練與琢磨，可以從這些早期的作品看到一位創作者在摸索、實驗、天馬行空，甚至有些衝動莽撞的樣子，而那模樣往往是爆炸性的令人驚喜，生猛有力！

《修女夜難熬》是阿莫多瓦的第三部劇情長片，算是他早期的作品，比起他後來的作品之辛辣勁爆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。極盡所能的諷刺與離經叛道，充分展現其黑色幽默的功力；以世人眼中神聖不可褻瀆的修女為主角，修女居住的修道院為主要的電影場景。雖然這樣是這樣神聖的角色與背景，但阿莫多瓦就是阿莫多瓦，他就是有辦法把這些神聖的事物拍得顛覆傳統價值，挑戰你的認知，衝撞某些道德束縛，但不會讓人感到下流與厭惡。

整個修道院其實藏匿著嗑藥者、妓女、匿名情色小說作家、修女與神父相愛的禁忌之戀、同性戀，沒錯，她們通通是這間修道院的修女，在她們一本正經的容貌修女裝扮之下，每一個人的行為以世人的道德標準來看都「罪惡滿盈」。糞便姊妹、窩鼠姊妹、蟒蛇姊妹、該死姊妹，這是那些修女的名字，怪異至極且令人發噱，啊，原來這又是阿莫多瓦的惡搞怪招，因為她們正實踐著「自我屈辱」的修行。僵化且假仙的遵循著形式上的規範，比如明明是兩個不太對盤的修女因為小事而爭執，前一句還在互相捉弄揶揄，離開前還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說：「願天父保守妳，祝福妳」一類的話。

她們可以說是社會上的邊緣人，每個來到這裡的女性都有些不願面對的過去（雖然阿莫多瓦沒有一一述說），但她們不容於主流社會的事情在這修道院裡都能找到一方庇護之地。在這些黑色幽默的背後，可以看到阿莫多瓦對西班牙傳統勢力的諷刺與抗拒，同時也存在著對邊緣人的憐憫與寬容之情。在這裡，大家相濡以沫，即便偶有生活上的爭執、個性的不合，但基本上每個人都能夠相處在同一個屋簷下，當其他修道院的修女質疑她們的行徑時，又能團結一致的砲口向外。

整部電影充滿了挑釁與惡搞的意味，特別是最後在修道院裡為修女長舉辦的派對，更是俗艷歡鬧，請了本來是酒店歌手的女主角尤蘭達（其男友吸到不純的海洛因而死亡，她為了躲避警察偵訊而逃到修道院）獻唱一曲，她幾乎上空的在一堆受邀而來的修女們面前又唱又舞；這無疑是阿莫多瓦對保守勢力一次頑童般的惡作劇。

這部電影其實是一位千萬富翁 Hervé Hachuel，為了要讓他的紅粉知己Cristina Sánchez Pascual（即電影中為了逃避警察追捕而逃到修道院避風頭的女主角）主演電影，而委託阿莫多瓦拍攝的，但當然這原創劇本是出自阿莫多瓦之手。當阿莫多瓦在撰寫這劇本時，他本來希望能夠喚起觀眾對 Josef von Sternberg 和 Marlene Dietrich 合作組合的聯想，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他的女主角在演技上的侷限，因而轉將焦點移往其他女演員身上（也就是那些修女們，包括後來成為他電影愛將的 Carmen Maura 和 Marisa Paredes）

話說，當年的Carmen Maura（左）和Marisa Paredes（右）看起來真的是非常年輕甜美！（我還以為她們當時才三十出頭，沒想到一查才知道已經快四十了！只能說女演員都天生麗質，保養有加）

雖然這部電影充滿著諷刺宗教的意味（許多詮釋這部電影的文字也如此歸類），但阿莫多瓦說他並不是刻意要反對宗教。他在 Almodóvar on Almodóvar 一書中提到這部電影時，他說：

《修女夜難熬》對我來說，並非一部反宗教的電影，電影裡的角色──那些修女們，完全做到身為基督徒的天職，她們只是遵循著基督的使徒工作──為了拯救世人，基督成為人並且經驗人的弱點。